原剧设定,不费脑子
应该算个小甜饼吧
我如良医,知病说药,服与不服,非医咎也。
过了年节,赤羽照例到还珠楼作客。五柳阴疏,乍暖还寒,温皇难得起身待客,两人在园子里对月品云腴。一壶香茗,由温渐冷,便坐了一夜。
这几年西剑流自趋正轨,一时离了赤羽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至于温皇,向来是闲云野鹤惯了。这两人得空凑在一起,清茶淡话,挑唇料嘴,怎么玩都别有趣味。
旁人看着是好一对琴瑟和鸣的恩爱眷侣,两人心照不宣,却谁也不肯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凤蝶在一旁看着急得不行。
他不好吗?
赤羽大人,自然是好的。
那你为何不说。
说什么?
任风轻拂身前书页,温皇挽袖,为自己添一盏茗雪。那姿态端的十足优雅,慵懒清隽,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凤蝶恼他故作不知,她一个姑娘家,总不好明目张胆地撺掇人家表白心迹,何况其中一个还算她长辈。
“凤蝶,你知晓为何茶只倒七分吗?”
“不是惯来如此?倒满了容易洒,与客方便,与己方便罢了。”
“是啊,你说的很对。”
幽幽茶香在掌心轻转,香暖四溢。
“三分留人情,过犹不及。”
他的鬼话凤蝶向来是不大懂的。也不太想懂。不过这种事如鱼饮水,个中滋味全凭他自己开心,他觉得好便好罢。
温皇真觉得好吗?
未必然。
如果有八分酒,他自然不会选七分茶。不过他平素如何从容,在这种事上也显捉襟见肘。赤羽和他相处一贯的落落大方,看不出半分暧昧。可两人相识多年,彼此心思心知肚明,一面难于开口,一面暗暗较劲,仿佛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一筹。
己之情欲不可纵,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其道只在一忍字。
刚过了上元佳节,赤羽是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到的还珠楼,都说十五月亮十六圆,温皇兴致一起便拉着他赏月。
凤蝶被温皇赶回房了。按道理会客时她总该在旁边端茶倒水,不过温皇疼惜自己的丫鬟,一整晚总不好教她一个小姑娘陪他们熬着。凤蝶却觉得温皇是嫌她碍眼了,离开的时候撅着嘴走了。
转念一想,温皇把她赶走了,如此一来他俩才好发展。一轮月,两个人,三更半夜,四寂无声……天时地利人和,要做什么做不成呢?
她回了房,一面想着温皇表白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又担忧赤羽会不会答应。按他们平时那股炽热难分的模样,想来是不会拒绝,那往后自己遇见他,是该喊“赤羽先生”呢,还是“楼主夫人”?
凤蝶为温皇操碎了心,又一股少女的兴奋劲儿,翻来覆去地一夜未眠。
她其实真的是多想了。两个人坐了一夜,月升月落,待天边曙光将现才分别回房,除了一肚子茶水和尚好的心情,毫无收获。
拂面夜风,虽然寒轻,毕竟料峭。第二天赤羽便昏昏沉沉起不了身。
一开始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病了,只当千里迢迢来苗疆,又被拉着看一晚上月亮,一时困乏。他惯来起早,何况在别人家做客,就更没有贪恋被衾的道理。支起身子想去够一旁的外袍,才发现全身虚软乏力。
恰此时凤蝶前来敲门。“赤羽先生,你起了吗?”
赤羽轻应一声,出口就觉得喉间艰涩,忍不住虚咳起来。
凤蝶没听到他应声,不过咳嗽声倒是听见了,出于担心推门一看。正瞧见赤羽拢了拢随意搭在肩上的锦袍,鲜明夺目的长发披落在肩背,几缕红发遮掩两鬓,勾勒出削尖的下颔。他脸色苍白,一副气怯神离的模样,双颊却透出微微绯色。
……主人竟如此性急吗?
凤蝶第一反应便是,温皇和赤羽互诉衷肠之后,按耐不住拉着人家做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可描述的好事。
不过仔细一瞧,却好像无迹可寻。
“凤蝶姑娘?”
赤羽感知仍存。以他功力察觉别人的视线不难,但他却没那精力去分辨对方眼神为何如此奇怪。尚在病中,连带着语气也不善。
“温皇呢?”
他不过随口一问,凤蝶却被他提醒了。“我现在就去喊主人。”说罢,飞快地转身离开了,拦也拦不住。
凤蝶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所想。
赤羽看上去莫名虚弱,并且语气不佳——莫非主人表白失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对方下了什么蛊?
那可真是糟糕。凤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想温皇即使感情受挫,总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吧。
幸好温皇没看出他家姑娘心底里的弯弯绕绕,听她说完始末,提笔就开始写药方。
“不看一眼就断症吗?”见他如此,凤蝶愈发惴惴,总觉得他早有预谋。
温皇慢悠悠摇着羽扇,“不必,八九不离十。”他将写完的药方交给凤蝶,“去抓药罢,我去看看他。”
温皇其实没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淡然自若。
他当然不可能给对方下毒下蛊,先不提可行性,那也不符合温皇一贯以诚待人的作风。
他踏入赤羽房内的时候,对方已经穿好了衣裳,不过头发未束,正坐在榻上靠着窗沿闭目养神。正午的光线透过窗柩洒落在他肩上,却显温存。温皇想到在神蛊峰外偶经的梅林,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确实是十分好颜色。
“是温皇招待不周,累军师大人染了风寒。”
同样吹了一夜风,这人却安然无恙,赤羽怎愿承认自己输他人一筹。“许是久未入苗疆,水土不服,与温皇先生何干。”
他的声音轻飘,不若往日中气十足,转圜间犹带三分喑哑。温皇心悦某人,怎么听都感觉有股子勾人意味,激得他一身酥麻。
“唉。”心中暗叹。他一世智珠在握,总还是有事跳脱掌控。
上前几步,温皇替他搭脉。赤羽见他突然靠近,本能紧绷了一瞬,谁知温皇看似动作轻柔,却不由他抽回手。赤羽只能任他去了,口中道:“些许小恙,不敢劳烦。”
“耶,赤羽大人何必如此生分,先不论你是还珠楼的贵客,举手之劳,何谈劳烦。”
赤羽靠着床榻,温皇为了替他把脉,也侧坐在床边。鸦羽青丝自鬓边垂落,他此时低垂着眉眼,专注的神情,时光都不自觉悠长静谧。
赤羽的心突兀地颤动了一刹。
他能感觉出温皇与平时的不尽相同。两人的默契也似乎在隐隐暗示他一些,难以宣诸于口,只能缄默于心的东西。
“好了,”温皇收回手,“我已让凤蝶去煎药,军师大人只要乖乖喝药,明天一觉醒来便好。”
“……”赤羽觉得他的措辞有些古怪,内容更是破绽百出。
“你既已让凤蝶煎了药,为何还替我把脉?”
“对象是赤羽大人,温皇自是不容分毫差错。”
说这话的时候,他唇畔噙笑,漆黑如墨的瞳孔带着些许水色,宛若湖中投石,一刹那波光粼粼。赤羽拉长了语调“嗯”了一声,一时竟不知怎么回应。
“温皇先生此言别有深意。”
“赤羽大人何不认为是真情实意。”
眼神交错,赤羽沉默不语。温皇移开视线,轻笑一声:“我去看看药煎得如何,赤羽大人静养罢,若因方才的玩笑乱了心神,反倒不美。”
玩笑?果真玩笑。撩拨了一番就想抽身而退,世上哪有这般轻易之事。
这样想着,赤羽倒也不曾阻止他离开。他此刻头脑昏沉,许多事,更需要好好想想,理个清楚明白才好。
用兵之道在知势,用药之道在料势。
这一点,温皇向来做的很好。
再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是半个时辰后。来人脚步稳健轻盈,步伐不大。赤羽睁开眼,果然是凤蝶。
赤羽看她送了药还踟躇在那里,心下了然。
“温皇让你捎了什么话?”
六个字。
此药,温服,医心。
真是字字玄机。赤羽心道:医心之药,却假托他手,实在是——
“神蛊温皇,稍欠诚意。”
凤蝶虽不明他们一来一往的什么意思,却也觉得气氛与以往不同。药煎了一半时温皇突然跑过来把她赶到一边自己接手,煎好了却不愿自己送过去。问他此举何意,对方摇着扇子,言语一如既往的虚实难辨。
唉,近乡情怯呀。
凤蝶本不明白送个药又能和近乡情怯扯上什么关系,现在似乎莫名理解了一丝丝。只不过……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情,转过回廊叩玉钗。——这样娇羞青涩的少女情怀,原也是与温皇不大相称的。
“此药我不会饮。”
凤蝶想着出神,听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了一瞬。“为何?”
赤羽看着凤蝶,一字一句地道。
“想要答案,让他自己过来。”
唉。
温皇舒出一声叹息。
虽然平时他也不吝用叹气来表达他的真心诚意,但今日长吁短叹的次数实在多了。
——连手中的扇子都不如往日摇得轻松欢快。
“将药交我吧。”
从凤蝶手里接过那碗多生波折的药,温皇往赤羽的房间走去。还珠楼主亲自为人端药,的确是平生头一遭。
有如此待遇的对象不知何时打开了窗户,望着窗外景致,心思莫测。
“拙劣的试探。”察觉到有人踏入房内,冷语直指来人。
“本也没料想能瞒过军师慧眼。”
“就连这种事也放不下算计,温皇,你当真是厉害。”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没带几分愠色。也对,若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激怒,和温皇相处多半早被气死。
他确实试探,那也是光明正大。温皇笃定赤羽不会揪着这点小小心机不放,才能做的明目张胆,更何况他并非全然有意。不过听闻这种指责,他却是习惯性地想说出那句话。
“温皇向来……”
“言不由衷。”
“哈。”以扇抵额,半是无奈。“现下情形一眼明了,军师大人有何打算?”
“这碗药,难道不是给我的?”
“如此直接?”
“本师想不出哪里需要婉转。”不论何时,他总是断然果决不敛锋芒。“赤羽不是被动之人,温皇,最受不得挑衅的你,却主动寻衅,我没理由不接受。”
“太激烈了。”
“温皇莫非承受不起?”
“……”
不知何时突然开启言语交锋,温皇摇摇头,声音低缓,和风细雨般清润。“怎会,我与赤羽大人一样,也有疾待医啊。”
“如何的疑难杂症,以温皇能为也解不了自身之困。”
“心病亦是病,医者难自医。”
窗外的明媚日光未投到他站立的角落。赤羽垂眸,所见光线熹微,人影惨淡,说不出的深沉清寂。两人正隔着一道光影。
所以明知故问:此疾当何用药?
温皇笑而不答,因为答案早已言明。他走近几步,那一道界限便模糊不清,些许碎光落在他发梢眉角,在颤动的长睫下投下弧形的阴影。
赤羽从他手里接过药。
温热透过白玉般的薄瓷碗传递到掌心,里头盛着琥珀色药汤里,悬着几片残存的药叶,鼻端嗅到草木的清香。
看着便苦得很。
赤羽本欲一饮而尽,舌尖尝到滋味的那一刻,心中讶异。居然……
“甜的。”
“理应如此。”
形状优美的薄唇沾了汤药,带着莹润光泽。温皇忍不住伸出手,微凉的指腹轻拭过他的唇角。
赤羽没有躲闪。
仿佛是冰雪靠近了一团火焰。一者消融一者熄灭,最终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病受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
那些被他极力忽视,隐藏的情感,只是欲盖弥彰。这世上最沾染不得的毒药,长于秋毫之末,汇聚成汹涌的暗流席卷而来,无法触碰,只能袖手旁观。
温皇俯下身,用羽扇将对方的下颚微微抬高,露出那张令他心神激荡的脸。这个动作称得上轻薄了,赤羽眉峰一扬,凤眸直视眼前的登徒子。
他的眼睛就如那碗药一般澄澈清亮,琥珀般的色泽,在瞳孔边缘渐转赤色——那是烈火的颜色。
“赤羽。”信之介。轻轻启唇吐出的两个字,像在喉间萦绕过百转千回,本以为会掀起狂涛骇浪惊心动魄,最终只是萧疏的叶负不起晨露的重,坠落在湖面。余一圈涟漪。
色授魂与。
不知道是谁主动。空了的药碗落在地面上粉身碎骨。原本站着的温皇不知不觉被拉扯到了床上,单靠双臂撑着才不至于躺下。赤羽俯跪在他身上,一手环着对方的腰,一手按着对方的后脑——温皇头上那些珠珠坠坠实在硌手,已然被赤羽拆下扔到一旁。现在只有冰凉的墨发,流水一般穿过他手指的缝隙。
两人的双唇缠绵地紧贴在一起, 红黑的锦缎与蓝白的丝绸也重重叠叠地交杂在一起,吞吐着彼此的呼吸,还多了一线侵略意味。药的清苦味道在唇齿间蔓延,风光旖旎,一股甘甜弥留不散。赤羽犹在病中,温皇接触到的每一寸肌肤,滚烫的,炽热的,真正像拥抱一团火焰。
温皇第一次知道,茶会醉人,酒会醉人,药亦醉人。
而且,难言滋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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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风寒的时候喝红糖姜茶挺管用的,嗯。
所以温皇为了让菌丝感受到恋爱的甜蜜在煎药时偷加了一大勺红糖,真是个心机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