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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的说了,先淡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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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雁俏】红线 · 中


*擦擦设定羽国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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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精忠升官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他本身就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又生得赏心悦目,放在朝堂上看着就令人欢喜。

尤其是,似与国师关系匪浅。

史精忠打趣说,他们都说我趋炎附势,攀附上你这根高枝,才能在朝中如此顺风顺水。

上官鸿信说,难道不是?

唉呀,那是他们不知道,雁是有多难养。

上官鸿信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同时不无遗憾地想,史精忠小时候多傻呀,傻得可爱,怎么越长大,越发刁钻起来呢。

后来京城的传闻甚嚣尘上。有说国师多年从未近女色,是因为不好红颜好男风,而史精忠是国师的新宠。就连皇帝都忍不住旁敲侧击。

他是知道上官鸿信的身份的,因此也不太敢去问他本人,就拽着史精忠语带试探。

问他与上官鸿信如何交识的。

史精忠答,幼时偶遇,国师大人那时境遇不佳,微臣略尽绵薄。

皇帝想想,这剧情真跟戏文里的相差不远。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上官鸿信有一回就听见了茶楼里说书的,说的是高鸿离传。将他和史精忠的来往描述得跌宕起伏,暧昧不明。

另一个主角在一旁嗑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上官鸿信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很没意思你知道吗?

史精忠说,不过玩笑。

那时他们尚能坐在一起言笑晏晏。水结为冰,底下深渊万丈,一丝热度也叫人进退不得。




与戎族的战争倏然爆发。

戎族自称是千年前上界魔世遗留的血脉,骁勇善战,在战场上寻常兵器若非一击致命,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在往常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中原往往要牺牲三倍以上兵力,才勉强能将他们逐出疆域。

所以当正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问起谁愿意领兵的时候,整个朝堂一片寂静,平时的你来我往喋喋不休完全不见踪影。皇帝虽这样问,目光却毫不掩饰地看着上官鸿信。对方站在百官之前,昂昂不动,似乎没什么意愿。

这时候史精忠站出来请命。

皇帝颇喜史精忠的才能,可没听说过他还会带兵打仗。

你文试出身,对抗戎族非是儿戏。

奈何史精忠固执己见,几个老臣就在一旁窃窃私语。年轻人贪功躁进,还以为这是更进一步的好机会,孰不知加官进爵也要有那命在。

皇帝听了尚有犹豫,不过只能如此,便想指派朝中久战沙场的某个将军与他一同前去。视线转了一圈,还未及开口,上官鸿信说,我和他同去。

他淡淡地说道,侧身用余光瞥了一眼史精忠,对方眼眉不动,似乎早有预料。

他身为上界之人,一身能为自非凡人可比,皇帝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欣然应允。

下朝之后史精忠刻意缓了几步,与他并行。

如果方才我没有主动请缨,你会去吗?

上官鸿信沉默地望过来,碎金似的瞳透着金属的微冷,一言不发。史精忠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叹了口气。

我们村离边境不远,常常会有受戎族荼毒家破人亡的流民逃亡过来……你还记得赵伯吗?

谁。

给你治伤的那个。既提到这个话题,他的神色难免沉痛。他当了半辈子鳏夫,他的妻子儿女,全都死在戎族兵戈下了。

上官鸿信沉默了一会,忽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弱肉强食本是常理。

这话按理来说没什么错处,此时说出来却未免不近人情。

如果是羽国呢。史精忠突然问他,他的话语里藏着暗锋,如果现在遭受战火的是羽国,是羽国的人民流离失所,你还能说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吗?

他和上官鸿信之间的分歧,来源已久——他到底不只是他记忆里的那只坏脾气的雁。

他以为他的不在乎,只是针对中原,以高高在上的立场,坐视凡人的苦难。史精忠清楚,其实这本和上官鸿信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义务。

史精忠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额头相触的瞬间,掠过他脑海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它们在上官鸿信的叙述中串联起来——可无论他和上官鸿信有多深的纠葛和渊源,那都是过去。



在人世之外的上界尚有三个国度:羽国,天族,魔世。他们的力量比凡人强大,寿命也更为漫长。在天族与魔世常年对垒的时候,羽国则紧守方寸。

上官鸿信第一次遇见俏如来,是在一望无边的云巅之际。

天空是悠远的,浮云卷舒,霞光万千。来人的足音惊动了栖息在此的飞鸟,它们张开翅膀飞向四面八方,数以千计的羽翼遮天蔽日。

少年的俏如来退了一步,有些惊惶地询问身边的师尊——在羽国赫赫有名的神鸟青鸾:“这些……全都是师兄吗?”

“那些是普通的鸟,你的师兄只有一个。”

顺着默苍离手指的方向,俏如来看见云端上伫立着一只黑色的鸿雁,夹杂着几根红得发暗的羽。这确实是一只体型优美,姿态高雅的鸟,然而要他对着一只鸟喊“师兄”,也实在是为难。

俏如来正迟疑之间,又听闻他师尊说:“你师兄还未到化形年纪,生活起居颇有不便,平时便多劳你了。”

于是晕晕乎乎就接下了这份养鸟的工作。

上官鸿信难伺候,不是一丁半点。他似乎对这个师弟不存什么善意,想方设法地为难他。俏如来天生敏而好学,跟着默苍离成长很快,兼之有这个师兄的“督促”,吃一堑长一智,没过多少年,上官鸿信就没那么轻易让他吃亏了。

俏如来之于上官鸿信,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是人,而对方还是鸟。

“这是用天族秘法编织的红线。”某天,他就拿着一根编好的红绳凑到他跟前来。

“何用。”

“羽国的鸟太多了,族人也多爱化为原形,实在眼花缭乱。”少年笑得灿烂,伸出手让他看。上官鸿信看见他左手的小指上也系着一根极细的红线。“这两根红线之间彼此感应,如此我才能更快找到师兄你呀。”

上官鸿信漠然地想,他把我当什么,豢养的家禽吗?居然还要给他拴上链子。他看着那红艳艳的线,心里却奇异地没什么排斥。

他这个师弟出身天族,大抵是不懂羽国的风俗的。在羽国,只有配偶才会在新婚的大礼上为彼此系上红线,意喻着鸳鸯交颈,鸾凤和鸣,从此不管飞到哪里,都有一情相系。

俏如来把那根线系在了雁足上,站远欣赏了一段时间,觉得和他师兄这一身红黑的羽也颇为相得益彰。

要是上官鸿信是个男人,俏如来面皮薄,或许还不敢这样戏弄他。现在的问题是,上官鸿信觉得他是个男人,可俏如来眼中就只有一只鸟。

“师兄,你什么时候能化成人形?还要多久?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吗?你化成人形的时候会不会穿着衣服,需要我提前准备吗?”

不用。上官鸿信觉得他烦透了。他这师弟天赋异禀的面热心黑,蔫坏。

大概是百年之后,他终于能化成人形。

那日俏如来推开房门,便看见妆台前端坐着一人,正对镜束冠。他的红发不够鲜艳,呈现一种幽暗的黑,像是干涸的血迹那样。檀木梳穿过去的同时,那些发丝便流水般倾泻满肩。他面容是丰神俊秀,英姿焕发。史精忠看见那人黑色的衣摆下露出的足,轻点在地,红线绕着那雪白的脚踝,莫名绮丽。

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这是上官鸿信——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

上官鸿信会化人了,俏如来的好奇之心却不死:“这衣裳是羽毛变的吗?如果脱下来再化为原形会如何?师兄,你安寝时会脱衣裳吗?”

上官鸿信:“……”

上官鸿信:“不如你去问问师尊?”

俏如来就闭口不言了。

羽国之人高傲,向来对天族是看不上眼的。俏如来这个天族的遗孤,拜师拜到了青鸾门下,这更让羽国人对他轻蔑鄙薄。俏如来所经之处蜚语不断,虽不会当面针对,也是惹人心烦。

上官鸿信说:“市井之徒,他们的话,听之无用。”

俏如来噙着笑问:“师兄这是在安慰我吗?”

“……”上官鸿信闭了闭眼,语气淡漠,似乎无意纠缠这个问题,“随你理解。”

俏如来就摇摇头,觉得要上官鸿信坦率一点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魔世入侵天族。止戈流的传承。

羽国的青鸾立于琉璃树下,一如往常地沉默而孤高。他的面前的土地里,插着一把古朴的长剑。俏如来就知道,这一刻还是来临了。

默苍离放下手中的镜子,平铺直叙地说,俏如来,你该杀了我。

上官鸿信说,非要如此吗?

这句话其实毫无意义,在场的人彼此心知,默苍离非常冷静地回望过去,语气不带嘲讽地问,那么,你想代替他吗?

他的手徒然微微颤抖起来。他看向他的师弟,俏如来却没有看他,一步一步地上前。他走得很慢,却很稳。手伸出去,也是决然坚定的。琉璃树常年缭绕的云雾笼在他们周身,剑的光影照亮了一层厚重的血色。

他从未像那一刻一般痛恨他的师尊,痛恨他的师弟,包括他自己。

对俏如来而言,他亲手杀了自己敬爱的师尊。对上官鸿信而言,他最爱的人杀了他最敬的人。本就无解。

上官鸿信还是来到了尘埃落定的战场之上。

血海上茕茕孤立的一道身影,那是只属于俏如来的战场。他已经是靠墨狂勉力撑持着。风拂起他白色的衣袍,像一只随时都会展翅飞去的白鹤。可他满身劫灰,又能飞去哪里呢?

上官鸿信的手指,轻柔地拨开勾在他唇边的雪色长发,触上了他沾染着鲜血的脸庞。俏如来睁开眼,其实那时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可是他能感觉到,他等待的人还是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笑说,你来了。

上官鸿信说,我来了。

俏如来松开手,墨狂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扬起尘沙。上官鸿信伸出手,承过他身体的全部重量。他将头埋入他散落的寂寂雪发间,嗅到了犹带着清冽的血腥气息。

最后那一刻,俏如来在他耳畔轻声说:“师兄,我在你足上系过红线的。”

从此天南海北,你我终会有相遇的那一天。

上官鸿信说好,我等你。

——那个时候,他确实以为这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他师弟这坏心眼的性子,即便到了最后还要用言语给他套上枷锁。认真说起来,还不是自缚尘网的人更可悲。魂飞魄散,哪来的来世再见呢。他脚踝上系的红线,在他来此之前已然断了。

羽国之人的寿命更漫长,他这只离群的孤雁,此后一生落拓孤寂。

所以当史精忠那样质问他的时候,上官鸿信犹在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羽国如何,他早就不在乎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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