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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的说了,先淡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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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俏】小满·下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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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史仗义回去之后和史艳文吵了一架。说吵架也不太对,毕竟这是个需要双方同时进行的动词。

后来史存孝去劝架,总算是让战火暂息。

一回生两回熟,史精忠又跑去书房给上官鸿信打电话。当时他就很气,你说的谈话就谈出这种结果?

上官鸿信在电话里听完之后,说:“会吵架了,这算进步。”

史精忠说:“你什么意思?”

“治病要趁早。小的病痛不及时爆发出来,就会变成难愈的沉疴。”

史精忠仔细想了想,小空好像真的没和史艳文发过火,虽然态度不好,也是以阴阳怪气的嘲讽居多。正想着,突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走过门口。他推开虚掩的门一看,小空的背影就风风火火地消失在楼梯口。

上官鸿信在那头略有所觉:“怎么了?”

“小空跑出去了。”他边说边拦着想跟上去的史存孝,捞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去追。”

天已经黑了,史精忠看了一眼时间,八点零九分。这时候街道上车流也不少,所以史仗义也没发现他大哥就缀在他后头,史精忠眼看着他下了出租车,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酒吧。

史精忠出来的急,忘了带钱包。想了想只能打电话给上官鸿信。

他这边还没开口,上官鸿信就报出了酒吧的地址。“我马上就过去。”

史精忠不乏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总该知道我的学生逃课都去了哪里。放心,那家酒吧的老板我熟。”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大约就过了十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上官鸿信从车上下来。

真的变化很大。至少高中那段时间史精忠没见过他乘出租车,也没听说上官鸿信有其他朋友。唯一不变大概是他走路那副姿态,永远一个样。下颔微收,目视前方,整个人直挺挺地戳着,好像芸芸众生皆草芥似的,特别矜贵。史精忠那时候就觉得这姿势帅得很,暗暗跟在他旁边学了几回,却不得要领。

上官鸿信发现了,就笑话他邯郸学步。

“你学不了,这得端着。”

“然后呢?”

“端着端着,就端成习惯了。”

史精忠想,废话。

两人进了那家酒吧。

出乎意料的,里面的环境居然还不错,虽然一样昏暗,但至少没有五光十色的灯光晃人眼。史精忠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史仗义,这时候什么东西扑头盖脸地落在他头上。他抓下来一看,是上官鸿信的外套。

“遮遮,你头发太显眼了。”

他的外套是特别薄的那种黑色风衣,连着帽子。史精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外套披上了。后知后觉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是来带他弟弟回去的,又不是来做贼的。

上官鸿信领着他到了吧台那里。调酒的小哥长了一张未成年脸,正当史精忠怀疑地想这家酒吧是不是还雇佣童工的时候,调酒小哥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们。

“落翅仔,”他好像对上官鸿信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话语中带着那么一两分嫌弃,“你怎么又来了?嗯,啊啊,这个是你朋友吗?”他说话比小空还跳脱,带着一堆没什么意义的语气词。

“是我学生的家长。”上官鸿信转向史精忠。“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店长,公子开明。”

史精忠:“???”从刚刚开始他就保持着一头雾水的状态。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太特别的昵称,还是为了这个看上去太过年轻的店长。

“上次打赌你输了,依照约定,你得帮我好好看着小空,他人呢?”

公子开明的视线在他身后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挂着十分意味不明的微笑,用手指往一个方向一指,“那。”

史精忠觉得他们之间相处怪怪的,似乎并不像是朋友,反而有点说不出的针锋相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看见那边的史仗义,隔着一个舞池坐在靠墙处,抬脚就想往那边走。

上官鸿信拉住他,“等等。”

史精忠回头看他。

“打电话给你父亲,让他过来。”

其实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虽然史精忠没学过什么教育心理学或者青少年心理学,也理解上官鸿信的意思。解铃还须系铃人,大概是这么个道理。

他走到门外去打电话。这边公子开明背靠着吧台,笑嘻嘻地推过来一杯酒,“他是谁?”

这个问题上官鸿信刚刚已经回答过了。他低头看着那杯在玻璃杯里微微晃荡的琥珀色液体,没去接。

“大概是,初恋吧。”

“哦哦哦单恋呀~”

上官鸿信回他一声冷笑。

“反正你已经把羽国的产业都交给别人了,再接再厉勇往直前重拾旧爱呗~我精神上支持你!加油~”

他说话总显得不那么正经,分不清里面多少真心实意,就是当耳旁风都嫌风大。上官鸿信不想理他,干脆出去找人。

史精忠刚通完电话,转个头看见上官鸿信杵在身后,就问他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

然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平时能言善辩的人都保持一致沉默,站在巷口吹风,特别傻。但其实真的不需要说什么,史精忠初遇到他的那种不安和悸动都沉淀下来。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上官鸿信接过来搭在手臂上,问他:“不进去吗?可以坐下来边喝边等。”

史精忠说不了吧,我不喝酒。

上官鸿信低头笑起来。男人不喝酒确实是不多见的,不过他记忆里的学弟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另类,就好像他们之间错过的那些岁月什么都没有改变。

史精忠故作不满,“很好笑吗?不会喝和能喝不喝是两回事。”

“那么你是能喝不喝了?”

“……”史精忠:“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种幼稚的倔强,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过了一会史艳文来了,他们俩功成身退。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忧虑,上官鸿信说:“想留在这听墙角吗?”

史精忠心想怎么什么话到他嘴里都变味了呢。

“你可以对你父亲多一点信心,还有小空。”上官鸿信说:“走吧。”

“……去哪?”

上官鸿信抬起手,点点腕上的表,“这么晚了,当然是送我回家。”

“为什么要我送你回家?”

“我以为这是常理,而且该由你主动提出?毕竟我是你弟弟的老师不是吗。”

……为什么他说的这么有道理居然无从反驳。

见他不说话,上官鸿信接着说:“你不觉得你面对我有失客观?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装作不认识我,刻意保持距离,你现在的举止可不像在面对陌生人。”

他越说越离谱了。史精忠忍不住打断他:“差不多可以了,你还得劲了,还有我什么时候假装不认识你了。”

“上官老师。”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来,明明没什么表情的脸史精忠奇怪地读出了点委屈。他想这人心眼小,怪不得那天搁他面前装模作样呢,一个称呼的问题也要计较到现在。

“你饿吗?”史精忠突然问他。

上官鸿信不明所以地从鼻腔里发出带着疑问的轻哼。

“作为赔罪,请你吃宵夜啊。”

上官鸿信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过还是露出一抹微笑,史精忠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既然是向我赔罪,那么地点我来定?”




09

史精忠认命地把车钥匙给他,结果上官鸿信居然把他带到了这里。

他们高中的旧校舍前些年就拆了盖了商业楼,不过周围的店铺还有些保留着原来的模样。旁边有条逼仄的弄堂,车开不进,他就把车停在了巷口。

从刚刚开始史精忠就有种奇妙的预感,时光穿越一般,直到上官鸿信对着老板说“两碗馄饨”都还没缓过来。

老板是个和蔼的老人,看上去和上官鸿信颇熟,笑眯眯地说你好久没来了呀。

上官鸿信说是啊,最近有点忙。

老板问:“这是你朋友?看着有点眼熟啊……你以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吧?叫那个……”

“史精忠。”

“哦对对对,精忠,好名字。”

史精忠说:“您还记得我啊?”

“记得啊,来过我店里的学生,我都记得。不过这两年不行了,年纪大了,很多人名在嘴边转悠,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老板去厨房给他们下馄饨。史精忠说:“你怎么会来这?”

他没和上官鸿信来过这里。他们高中那会不允许随意外出就餐,哪怕是上官鸿信也得老老实实去食堂。不过史精忠是通校生,回家经过这里就偶尔会给家里的弟弟们带点夜宵。

“拆迁前我来学校附近逛一逛,突然想起你和我说过的巷子里的小吃店,就找到这了。”上官鸿信说的时候用了特别轻描淡写的语气。但这种偏僻的小巷子他能找到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和所有有些年岁的小吃店一样,这里的墙体也是泛黄的,筷子是插在竹筒里的一次性筷子,还带着毛刺,椅子没有靠背,是最老旧的那种木头的板凳。馄饨上来了,散着雾气腾腾的香味。史精忠看着上官鸿信低头吃着馄饨,居然没有感觉到他身上任何格格不入的东西。

他身后就是漆黑的巷子,没有路灯也能看清屋瓦的轮廓。

自从见到了上官鸿信,史精忠才发现原来他心里埋藏了这么多疑问都迫切的需要答案。比如他突然的辍学,比如他怎么成为一名老师。但这一刻他又觉得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吃一碗馄饨用不了多长时间。史精忠把上官鸿信送回家,中间稍微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之后他回了家,发现史艳文他们居然还没有回来。小弟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史精忠就过去催促他早点睡觉。

史存孝问:“二哥和父亲还没有回来?”

“很快的。”

他就很忧虑地把眉头皱着,“那我睡不着,大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等?”

史精忠叹了口气,于是兄弟俩窝在沙发上,对着没营养的电视剧闲聊。

史存孝提到他前两天看的那本书,说:“我好像有点理解小空的想法了。”

“那很好啊。”史精忠笑着说。

正像书里说的那样:人们都生活在一种梦境中,在这里,你跑,却不能离开你无法相信的一种恐惧,你奔向一个安全的境地,对之你并无信心。

其实高考还是多少带来一些压力的,不然沉寂多年的不安不会在这时候爆发。卑微的人懂得掩饰,被纵容的情况下才能无所顾忌。

近十一点的时候,史艳文回来了,史存孝喊了一声“父亲”,他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史精忠看见小空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他其实已经不比史艳文矮多少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他走过去替他父亲拿东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抬头看见史艳文的脸颊上也透着不自然的浅红,不过表情却很轻松。

史精忠就明白了,不过还是轻声抱怨:“您陪他喝酒了?真是乱来。”话都是带着笑的。

两人把存孝赶去睡觉,又把小空弄到他房间里安顿好。史精忠本来还想问问细节的,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史艳文声音轻缓地说:“精忠,你也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辛苦倒谈不上,就是有点心累。

遇到了他曾经喜欢,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然后突然发现这种喜欢可能比他自己预计的更深。

他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没有目的的冲动行事,放在他导师面前是要被深刻教育的。在一个夜晚,和一个多年未见现在也谈不上熟识的男人,在巷口接吻。想想,他上一次这样不计后果是什么时候?

是十年前他送出了那份情书。

可笑的是,就在那个季节,他的初恋和情书一起杳无音信,无疾而终。

和上官鸿信在一起几乎挥霍了他这辈子所有的非理性。那是一种瘾,放不下戒不掉,你以为你摆脱了,实际上一沾就重蹈覆辙。




10

后来上官鸿信找他吃饭,看电影,参观博物馆。两个人都是不喜欢热闹的,人再多的活动也不会参与。

除了血缘最亲密的关系叫作爱人,最生疏的关系叫陌生人。他们俩的关系就在这两者之间,用数学来表达就是无限趋近。

上官鸿信不是无缘无故会对人献殷勤的人,实际上,无关紧要的人他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浪费时间。史精忠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也难以安慰自己他只是想延续他们断裂了许久的友谊。

雨势大了。

这个季节的天气没个定性,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天万里,没过一会就是倾盆大雨。所幸这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店里喝下午茶。望出去的天阴沉沉的,街上游荡着色彩斑斓的伞。

“今年的雨水真多啊。”史精忠如此感叹了一句。

上官鸿信说:“过了小满,雨水多总是好事。再过一段时间到了梅雨,雨天只会更多。”

小满不满,干断思坎。是这么个道理。

他问上官鸿信,“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对方居然听明白了。沉默了一会,上官鸿信说:“明知故问。”

……不是,他知道什么了?史精忠想,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了。

可能是有某种预感,可他不敢深想。

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虽然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可史精忠实在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下雨天空气又潮又闷,上官鸿信看见他的睫毛都好像沾着湿漉漉的水汽。

不是心血来潮,就是预谋已久。上官鸿信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他都懒得去计算多少夜里,误入他梦里的青葱少年。那时候史精忠的个子还没开始拔高,又纤细,在他面前就是小小一团。总是浅浅笑着,对谁都是和颜悦色,没什么脾气。大概就是春夏之交的风,又和煦,又炽热。

还有点狡猾。你闭起眼感受得到微风拂面,可是睁眼却看不见,也摸不着,捉不住。

就在那个春夏之交的季节。他吻了他的学弟。在操场中间的那大片青绿的草坪上。他还能听见树上喧杂的蝉鸣,不远处跑道上清脆的哨声。阳光在树梢里藏着明亮耀眼的色块,风从他指间滑走了。在此后很多年里都是他最为美好的记忆。

史精忠说:“我不明白。”

“第二次了。”他说:“这是你的拒绝方式吗?”

上官鸿信垂下眼睛。

他在瞳孔里藏了陷阱,史精忠觉得。不然怎么能让人一眼就深陷其中。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说到拒绝,不是你先拒绝了我?”

“还想推卸责任吗?”

这什么跟什么,史精忠都快被气笑了,“难道不是因为看见我的情书,所以疏远我吗?”

……

气氛一下就凝滞了。

听着店里悠扬的音乐,雨拍玻璃窗的声音,史精忠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傻,这种不知多久前往事被他自己宣诸于口,显得自己每时每刻都挂怀在心似的,简直是毫无长进。

而且本来就是件傻事。

他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上官鸿信脑子就“嗡”地一片模糊,像是谁在里面投了个闪光弹,刺得他睁不开眼。

“你说……什么情书?”

看吧,人家根本都忘了这回事。

史精忠说算了,我不想说了。

上官鸿信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你在信封上署名了吗?”

“谁会在情书上署名啊?史精忠亲笔,上官鸿信收——这样吗?”

“那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拆开看?”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一天要收多少那种信,你以为我会每封都拆开看吗?”

“……”

怎么反倒显得他理亏了?史精忠忍不住反驳:“但你突然不理我是真。”

“是你疏远我在先,我那不是以为你发现……”

“怎样?”

上官鸿信说算了,我不想说了。

吵架的时候不管你现在年纪多大,知识有多渊博,激烈的时候永远都像小学生拌嘴。况且偷亲这种事,比送情书好不到哪里去,他还想保留一点秘密。

史精忠无奈地说:“话说一半,你这样很不讨人喜欢知道吗?”

上官鸿信笑了,“那不如我现在演示给你看。”

“嗯?”

这是这个季节里他们第二次接吻。

上官鸿信倾身过去,手里拽着的是史精忠的银灰色领带。唇与唇相贴,一触即分,就和那个阳光明媚的时节一样,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不同的是这次他醒着,也就感觉到了上官鸿信清浅的呼吸,缓缓地吐露着压抑的心绪,温柔的像是作弊。

雨下的很大,外面的行人来往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靠窗的角落。大雨淋漓,与全世界隔绝在不同的时间。




11

高考那天,史艳文和史精忠送两人到校门口。

史精忠也算过来人,懒得叮嘱让他们认真仔细不要紧张这种废话,干脆上前一人一个抱抱。史存孝非常感动地回抱了他,史仗义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他那天喝醉之后说了很多胡话,以至于醒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看见史艳文

——诸如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阿爸你是不是不爱我”这种。被公子开明形象生动地重复了三遍之后彻底对这个世界绝望。

轮到史艳文的时候,他上前去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说了些鼓励的话。然后转向史仗义。

“仗义……”

史仗义“诶”了一声。

“我……”他看上去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才吐出那么一个字。

史仗义突然就明白了,“够了!知道了!别说!”他偏过头,特别不耐烦看着旁边的电线杆子,语气硬邦邦的:“我们走了……小弟。”

史存孝愣愣地看着他们,听见二哥叫自己就应了声。

史艳文和史精忠看他们走进校门。

回去的路上,他的父亲问他:“精忠,你是不是恋爱了?”

史精忠略一犹豫,坦然承认:“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哪天我带回来给您看看。”

“好啊。”



天空瓦蓝瓦蓝的,阳光明媚。

已经是夏天了。





-END-



本来想拖到月底等群里活动结束后发的,但因为今天恰好是小满(而且是521,所以有点迫不及待

小满是我个人特别喜欢的节气(非常美妙的初夏。就像文里的描述,“这时候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还未成熟”,用来形容雁俏的感情或者是小空的成长都恰到好处?

虽然我试图写出一点小清新的味道,但好像因为第一次写校园题材有些不尽人意,噗所以如果没有预计那样甜请勿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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