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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的说了,先淡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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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俏】小满·上


现代/微校园

群里的高考作业,拿来混更=ω=

内含史家亲情向



**



01

这是个春夏之交的季节。

今年升温很快,毛衣刚脱下来就换了衬衫。阳光明媚,恰好是一种温暖但不晃眼的程度。窗外望出去有郁郁葱葱的一排梧桐树,后头是操场四百米的红色塑胶跑道,不过现在空无一人。

史精忠觉得有点烦躁。自从他进了实验室之后这种情绪已经很少出现在他身上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会让他联想到某段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会惴惴不安的轻狂岁月。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里面浮着的茶叶青翠得过分,芽壮叶肥,是他喜欢的庐山云雾。他垂眸看了一眼的功夫,带着清香的茶雾已经漫上他的镜片了。史精忠只能把眼镜摘下,别在胸前的衬衣口袋上。他做这些的时候很从容不迫,或许是故意展露的姿态。

他对面,引发这一切躁动不安的元凶就静静地打量着他。

史精忠迎着上官鸿信意味不明的视线,很用一种平静到极致的语气说:“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谈关于小空的问题了。”

“上官老师。”




02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史仗义开始逃课,离家出走。

他像是要把青春期的叛逆因子在这短短的关键期里挥霍一空,以达到向这个世界或是某人耀武扬威的目的似的。

那之前他们班刚换了班主任。

临阵换将是大忌,家长都打电话给校领导投诉,可这事学校也没办法,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总不能继续上课了,出了事可是人命关天。还能怎么办,只能挑个能最快速度镇住学生的新老师了。

那时候史仗义靠在沙发上,双臂摊开,仰着头跟他们抱怨。

那个人可能是个神经病。他说,别的班主任都是安排个班干部坐在讲台桌上,偶尔来班里溜达一圈,他倒是可以,直接把办公室搬到教室了!每天自习课就跟坐牢一样,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据他所言这个新班主任是个过分严厉的人,并且从来不在乎给学生带来多少压力。年纪应该还不到三十——因为这件事也有家长去找过学校,在这样一个资历等于教学经验的环境下,他们对一个年轻人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的。然后校方就拿出了这位新老师之前的班级的升学率,业绩非常漂亮,找不出任何能让人质疑的点。

但是这一切都和史仗义没多大关系。

旁人觉得他抽烟,打架,逃课,所以成绩一定不好,其实不是这样的。史仗义从小就早慧机敏,无论什么都学得很快,有时候史精忠都会对他汲取外界信息的能力佩服不已。但他会在高考前突然做出这么任性的举动,也确实出人意料。

史艳文不是没有找过他谈心。但他好像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包装自己,却把所有的尖刺对准他的父亲,每次的谈话都以单方面的咄咄逼人结束。史精忠撞见了,就会拦住他,作为一个平时温和好说话的长兄突然板着脸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小空,向父亲道歉。”

史仗义就翘起嘴角,对着史艳文来了个九十度弯腰,“抱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那轻浮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到任何诚意,而且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上楼,关门声让整幢房子窗户玻璃都震动了一下。连史存孝都看出他的态度根本算不上道歉甚至恶劣,颇有些犹豫地说,“二哥太过分了。”

史艳文摇摇头,小空是因为压力太大了,这很正常。

这哪里正常了?史精忠知道他到现在还对二儿子抱有某种歉疚,可是这不能成为无限让步的理由。“爹亲你别惯着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觉得他这个样子,肯乖乖考试吗?”他说,“这件事交我处理。”

史艳文就叹了口气,对大儿子笑了笑,史精忠看见他蓝色的眼瞳里没多少轻松的情绪。当然他们彼此都清楚,在小空的事情上史艳文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插手。

决心处理弟弟的事情,史精忠第一件事就是找班主任谈谈。他向小弟要来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想了想,又问:“你们老师姓什么?”

那时候在客厅里,史存孝捧着一本《喧哗与骚动》。这本书应该是来自史精忠的书柜,他本人却对这种意识流有些敬谢不敏。这种时期看课外书其实都算消遣了,但他小弟十分严肃地皱着眉头。

上官,史存孝听见兄长的问话,抬起头说,上官鸿信。

史精忠往备注联系人姓名那栏的动作就蓦地停顿。这大概只有四个字能形容——措手不及。一段你自己都快忘记的回忆,突然间被其他人提起,就好像被人窥见了秘密一样。那一刻他可能升起了某种预感,但他的思绪只是一片空白。

“这名字很特别啊。”他说出口的声音却很稳,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真的就仿佛随口一问:“哪个‘鸿信’?”

“人似秋鸿来有信。”史存孝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鸿雁的鸿,信息的信,刚刚那是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

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但那都是过去。所有的水流都在岁月里沉淀得清澈无比,随便一搅还是能翻腾起无数砂砾。

小弟问他,“大哥,你是要去找上官老师吗?和小空有关?”他不是一个会遮掩自己情绪的人,脸上就多少显露出一丝忧心忡忡来。

史精忠于是问他,怎么了?

“呃……上官老师他,说话有些直白。”

史精忠很不合时宜地想,难道会比他这小弟更直白吗?不过他多少有些明白史存孝的意思了——这个直白并不是指耿直坦率,而是更接近于气势凌人。害怕他会被吓到吗?这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史精忠走到房间,关上门——其实这多此一举,然后拨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喂?”

“您好,我是史仗义的家长。”

“嗯。”那头的声音十分平淡疏离,但还算客客气气,“抱歉,按道理是我该先联系你们的。”

“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现在在学校,你过来吧。”

通话非常的简短。

上官鸿信没有辨认出他的声音。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无法要求别人记得生命里每一个过客。

他那么急切地联系对方,除了小空的原因,更多的像是在宣告什么。诸如,我已经对直面过去毫无畏惧之类——但其实谁都知道,他还是有些放不下。包括他自己。




03

史精忠刚开始对上官鸿信不存在什么好感。

他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对方已经高三了。学校有个规定,上个学期的年级第一在开学初是要代表学生上台讲话的。但是当时上台的高三理科代表却是年级第二名。他有些疑虑,不过也没多想。

后来他又听了很多关于上官鸿信的传闻,诸如目中无人,自命清高,狂妄自大此类。当然在女生口中这些修饰词可能要换一个版本了。唯有一点很清楚的是,上官鸿信和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为什么不去贵族学校,他为什么要来我们这种普通中学,他想找优越感吗?”这是他听到的最多的关于对方的恶意揣测。

上官鸿信参加的唯一一次团体活动,大概是代表学校参加辩论赛。也是在那一次史精忠作为候补参与他们的讨论。

“学长好,我叫史精忠。”

“上官鸿信。”

对方就朝他点点头。虽然脸上没带什么情绪,但也不像传闻那样不近人情,最多只算不热切罢了。

史精忠也不知道那时自己是犯了什么傻,居然脑子一浑同他开起了玩笑。

“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红杏吗?”

上官鸿信的眸子里显而易见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学弟是文科生?”

他居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味,史精忠只能继续忐忑地同他对话:“我们还没分班,不过我应该会选文科。”

“读过苏轼的诗吗?”上官鸿信说:“人似秋鸿来有信,就是那个鸿信。”

“事如春梦了无痕?”

上官鸿信就笑了笑,“对。”

史精忠认识的上官鸿信,那时还并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什么高冷睥睨,无稽之谈。




04

“你们是朋友吗?”

史精忠不记得有多少人这样问过他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依旧满脸半信半疑。毕竟他看上去就是那种脾气极佳对谁都和颜悦色的乖乖牌。

他有些好笑地想,他们都怀疑我被他当小弟压榨了吧,毕竟上官鸿信看上去就是那种颐指气使的人。

一个看起来接近完美无缺的人露出一点小破绽就很有意思了。史精忠偶然知道完美无缺的上官鸿信不爱吃白煮蛋,就会每天上学给他带一个塞给他。

上官鸿信表现得十分嫌弃。

史精忠就用幼稚得不行的激将法激他:“学长,不爱吃鸡蛋,你是小孩子吗?”

上官鸿信一本正经地批判“你这个论点毫无依据”,一边还是乖乖吃掉。

其实还蛮可爱的。但他不会和别人说。

他其实对上官鸿信的家世没什么概念。直到后来有一次看到他的家人来接他放学。那辆他辨不出牌子的高档轿车就停在校门口,有人从车上下来,恭恭敬敬为上官鸿信拉开车门。那之前史精忠一直以为那是影视剧里才会有的情节。

车里偶尔还会有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花样百出的裙子,俏皮可爱但并不夸张。他好像知道史精忠是她哥哥的朋友,还会十分开心地冲他挥挥手。

确实是霄壤之别。

史精忠向来是思虑过多的人。他的恋爱观点从来不是一时游戏,然后他就陷入了长期窘困心理。毕竟那个人可能真的离他太远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官鸿信的。就就像某种疾病,当你发现的时候往往已经太迟了。




05

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课上,地理老师讲到二十四节气:“……这时候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还未成熟……”

电扇的扇叶在头顶呼呼地转动,史精忠把白色的信封又塞回了抽屉。

——还未成熟。

年纪,感情,或是时机。




06

上官鸿信对他说过,我想考那所大学。

他要念哪所大学其实都是轻飘飘的事,但他估计是不愿意那样做的。其实别人对于他的评价有一句还是准确的,上官鸿信确实有自己的傲气,无论那是出于年轻气盛还是什么原因。

史精忠说,恭喜你,达成所愿。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史精忠对着屏幕上他发过来的“谢谢”两字沉默许久。

过了两年,史精忠填报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上官鸿信所在的大学。他在某些事上确实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可惜他们还是错过了。他没找到上官鸿信,听说他刚刚辍学了,原因不明。

很挫败,他与生俱来的好运气在上官鸿信这里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然而他只是遗憾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开始忙碌于各式各样的事情而忘了感春伤秋,毕竟谁也不是谁的全世界。

但这些事情他都不愿意再回想了。

“我们可以开始谈谈关于小空的问题了,上官老师。”

这是个周末,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上官鸿信就坐在他对面,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搁在腿上,一手搭在桌上,指间夹着一支红色墨水的钢笔,很有那么几分味道。来之前史精忠还在脑中幻想了一下觉得他和这个职业格格不入,现在看来,他果然能完美扮演任何角色。

“问题?”上官鸿信的声线与多年前相比还是有了细微的差别,更加的低沉且缓慢。“我并不认为小空存在什么问题。”

“……什么意思?”史精忠有种莫名的直觉,他要开始卖弄他异于常人的认知了。

“听过自杀心理学吗?”

这是个疑问句,可上官鸿信并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自杀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种是将内心企图伤害自己的行径付诸实施,以达成让别人愧疚难安,后悔莫及的结果。自杀的目的归根结底,自我毁灭或是毁灭他人。小空难道想毁了自己吗?不是。他的目的,你比我清楚。”

史精忠沉声说:“我不喜欢你这个比喻。”自杀之类的,哪怕是个比方,安放在家人的身上也难免不舒服。

“而且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对他放任自流吗?”他抬了抬眼,“上官老师。”

这四个字这时候念出来就有些微妙的嘲讽意味了。上官鸿信却没露出不高兴的神色,非常平静地说:“我会先找他谈话,接下来的,我们再联系?”

史精忠说,那就再联系吧。

他回了家,小弟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那本《喧哗与骚动》就摆在他书房的桌上。书的扉页印着麦克白的台词: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

事实上是没什么意义的。




07

上官鸿信依言去找史仗义谈心。

那时候对方正从校外翻墙回来,还没站稳就看见面前立一尊煞神,吓都快吓死了。

上官鸿信说:“跟我来。”转身就走,史仗义在他后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去了。

在路上就凑近了问:“怎么?要通报批评我吗?记过吗?叫不叫家长?”

上官鸿信慢条斯理地问:“你认为呢?”

史仗义说:“我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你应该把家长叫来不是吗?”

上官鸿信:“那我偏不。”

史仗义:“……”

他低声骂了句操,说你怎么那么难对付呢?上官鸿信装聋子,只管把人带到了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

那时候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没个人影,上官鸿信扶着栏杆回头看他,开头第一句:

“小空,你很聪明。”

史仗义整个人趴在栏杆上,闻言非常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让人忍不住想拿什么堵上他嘴的浮夸:“哦夸我啊~免了免了,我知道我很聪明不需要你来强调。我猜你接下来肯定要说‘但是’,别搞这套弯弯绕绕的直说吧。”

上官鸿信从善如流:“但是,太不成熟。”

史仗义的嘴角就翘起来,带着点意料之中的轻蔑。说他不尊重长辈不敬重师长什么都好。活得长就等于人生厚度吗?拿着自以为是的经验劝导别人,未免可笑。

上官鸿信像是根本没看出他眼里的轻讽:“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在报复史艳文吗?如果你的父亲不爱你,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如果他爱你,你报复的理由是什么。”

史仗义顿失笑容,像被触到了逆鳞一样突然跳了起来,质问道:“你知道了。那些事谁跟你说的?史艳文?!”

在史精忠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父亲替他背了这个锅。

上官鸿信也不说破。“你在生气,这没必要。和家长沟通以了解学生的情况,本来就是我职责范围的事。”

“他怎么跟你说的?”史仗义沉默了两秒钟,突然抬起头讥诮地问他:“这件事都是艳文的错,是艳文没有照顾好他,小空其实本性不坏,上官老师,小空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任何问题请和我联系——这样吗?”

上官鸿信没见过史艳文,只是从史精忠的口中听闻过他的父亲。看史仗义这么惟妙惟肖地模仿史艳文也觉得很有意思。

他知道史仗义口中的“那些事”,也是很多年前史精忠告诉他的。

史艳文是个警察,作为警察来说绝对是尽心尽责,所以作为父亲就难免欠缺了那么一点。那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史仗义五岁的时候。史艳文因为接到一个紧急的出警电话,对旁边的工作人员嘱咐了几句,就把儿子扔在了游乐园。年仅五岁的史仗义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找不到他,整个人都懵了。

小孩子忘性大,如果只是那样,史仗义倒不至于记恨他到现在。当时恰好是周末,游乐园的客流量大,工作人员和别人谈话的一会儿功夫,小孩已经不见人影了。直到一年后才在邻省找回来。

短短几句话很难以概括其中的曲折,那些收到过伤害的细节都是更为真实的。

“你如果真的想报复他,可以直接在高考当天缺考。现在离高考还有二十八天,你选在这个时候逃课,我真的怀疑只是哗众取宠。”

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向来最受不得这种蔑视。小空说,你懂个屁。他低着头,看着学校的花岗岩地砖,狠狠地吐出一句粗话,也不知道对谁发泄不满。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上官鸿信说:“你父亲也不会懂的。但实际上,他比谁都想要了解你,只是你不愿意给他懂你的机会。”

“还有你大哥。”

“大哥?”

“他也很关心你。你知道,他特别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再这样,他可能会忍不住教训你。”

史仗义翻了个白眼:“大哥才不会打人。”

“真的吗?”

史仗义:“……”

史仗义也有点不太确定起来。不过还是犟着嘴反击:“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大哥。”

上官鸿信就笑了笑。

“是啊,我是不了解他。”

上高中那会,学校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很多。基本是男生,逞凶斗狠的年纪,最直白的表达方式就是打架。所以史精忠确实是打过人的。

别看他平时那副温柔敦厚的样子,打起架来还蛮狠。

后来他们在医务室相互上药的时候,上官鸿信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中学生拉帮结派的,这种事情老师管不了。这样帮他,只是会让史精忠的立场变得很尴尬。

史精忠伏在他腿上,闷闷地说,没办法我就是看不得他们老来撩拨你,闲着没事什么毛病。

那个时候上官鸿信就觉得好像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学弟。

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身上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轻声说了句谢谢。

可能客气过头了,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耳朵都红了。




-TBC-



下章完结

LOF非逼我分两段发_(´ཀ`」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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